邮轮和冰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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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卜鬼】有一间糖水铺


·存很久的硬盘文流水账,不舍得删。

·ooc勿上升,第一人称。


有一间糖水铺的店名就是有一间,很像是地摊文学里发行每一版都有,又浪费油墨打印的老派幽默文章——喂,你在哪里呀,我在有一间糖水铺。哦,那有一间究竟是哪一间呢?

 

我有天忍不住和老板提起真人真事。朋友问我在哪里消暑,我老实答有一间糖水铺,说话的时候吃鲜奶木瓜雪耳咬到舌头,忍不住嘶口气,含糊地说我在吃木瓜。他还以为我鬼混爽到一半拿烂借口唬他,还同他开黄腔。随即扮演阿SIR问我进行到哪一步,有第三人听是不是好刺激。我彻底没话讲,挂掉电话和老板说这家店名字好烂,他家糖水又好食,我说这是把龙舌兰倒进矿泉水瓶。

 

老板忽然开始追忆往昔,说自己小学就许愿要有一间自己的糖水铺。我想想不对,问他怎么不叫自己的糖水铺,听上去倒还要亲切些。老板就翻白眼问我搞咩啊,他的店他想叫什么就叫什么,再不收声下次我碗里鲜奶他就要用油漆。


我生怕甲醛,好汉不吃眼前亏,立马双手举起认错,夸奖老板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隐隐于市。又话那我下次就吃鲜奶木瓜雪耳走鲜奶,老板当真,犀利的眼仁冲我丢过来,问我雪耳凉拌水果怎吃,单点木瓜得唔得。我来这座城市也算许多年,讲话依旧很不标准,发音还很俏皮,比五个手指和老板低头认错,五得儿五得儿。老板被我逗笑,左手拿红风扇,右手拿蓝风扇,风里头的他好像被百事牌风暴眼绑架的谢逊。

 

这家店店面几小,我挤进来都好费神,好像误入小人国,吃点什么坐进来都须得弯腰。干!想不到我竟然在这家店终日为一碗甜羹折腰。但难得一家糖水铺对味,我这人很奇怪,平日里情绪过分热烈,但对自己中意的东西都很耐心。我住这条街大约也有一两年光景,过得醉生梦死日子,近期正在做黑社会追债人员,但不是电影里拿一把砍刀作罗刹模样,砍人刀刀血花那一种,我看电影上那些人都几犀利,背上纹得乱七八糟,腰间没有刀疤绝不褪上衣。我身边既没有山鸡也无浩南,平日只是泼人家油漆,叫嚣几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。人家借点钱花,都未杀人,令到我喊前一句时无比痴线。但道上总是这样规矩,真他娘傻吊规矩,我要是爬到揸Fit人,一定先改革这个狗屁。

 

揸Fit人这种说法还是朋友和我吹水时候提到,大家听得都很热闹,难免幻想自己也拥有一个铜锣湾。然而我实则仅是一个群众演员,算不到黑社会编内人员,能摸到黑边是因某天靠墙吸烟时发呆放空被发掘。其实之前也有模特经纪人说我晚风里抽烟很有艺术气息,我听得很满意,当天看晚间新闻就看见女学生被模特经纪人骗去拍照,镜头和她之间隔着一盆盆栽,对她进行蒙太奇处理。她被骗走三千六百元,我都不如她有钱,麻豆梦就此作罢。


黑社会那人夸我认真看人时很有些凶戾兽性,我要是肯点头,这一条街的账今天就都能收齐。我当他出口不逊想要揍他,直到他逃窜着说收债利润很厚。我当时烟都抽不起,和他一拍即合。后来当天我也没有收齐一条街的债,还闲坐听欠债人说另一欠债人八卦。哇,原来真有衰仔为爱勇敢割腕。

 

我认识小鬼也是在有一间糖水铺,他那一伙人过来时自带背景音乐,起先是口音吸引了我,按理人的声音无形无色,只能献给耳膜,我竟觉得他声音令我很想吃下去,他要是唱歌我肯定做他首席听众。此刻我的胃无比饥饿,又点了木瓜西米捞及椰奶龟苓膏,老板告知我木瓜仅可做一碗,意思是有他份即无我份。我靠冷峻外型在这条街很有人气威望,女仔都抢着送我木瓜食,今天竟沦落到和未成年分食。但他很客气,手点桌一下,说那就给他呗。然后靠着桌半趴着看我,很屌很没所谓的模样。

 

这时我才能直直将目光放过去看他,这个季节日光充足,令到我看他都好清晰。店外几热,都可以烤菠萝包。他着一身很鲜亮的衫,身上汗水淋漓,却又未被晒蔫,一滴汗水顺着脖颈喉头,滑进衣领。一般观人外貌,大多看皮相骨相,我则更迷信人身上的气质。第一眼我便判定男孩属灵气挂,因我以前尚未见过,因此推测是极少可遇的款。我心跳快要和店里头老旧风扇转动声同步,只得按下头专心吃我的东西,可我仍是饿,饿到百爪挠心。

 

我当天梦里还遇到他,梦里他都很鲜活,着海岛风情的衫坐在高处。我离他有些远,于是慢慢走过去,谁晓得我梦里在发什么癫?旁边是金沙滩,我肖想了数年的细沙与湛蓝,也许还有烧烤啤酒。我却还是往陌生男孩那边走,他的腿细细白白,坠在半空晃啊晃。我抬头说你坐那么高都好危险,他说那你爬上来陪我吧。我在梦里很有些水平,蹬蹬两步就上去,他坐的地方也没有天上人间那么厉害,我垂头只看见海风掠过一层波浪。我好几年因为生计及梦想发愁,却在梦里和男孩看我家乡的海,看到最后无聊到我觉得我俩都可以像海鸟一样飞。反正我们谁都不叫阿飞,无人给立正传,我俩也不是无脚的鸟,飞哪儿都可以停。

 

第二天我起床被热醒,早起冲凉,又一天无聊时光上演。傍晚我去有一间糖水铺,一路上同很多人打招呼,还有靓女赠我水果食,我摆手,她问我又去有记啊,我点头——他们喊有一间糖水铺为有记糖水铺,当真是白费了老板重金制作的鎏金招牌。我没想到男孩在门口等我,并理直气壮喊我请他吃冰,我瞄他平坦胸口一眼,问他昨天不食木瓜是否有影响,他气到作势踢我,又蹦蹦跳跳窜进店里,拿起菜单点了菠萝西米捞。我跟着他一同坐进去真的准备请他。老板和我一起时都很健谈,和我说,你今日来很迟,细佬都等好久。男孩不知道细佬是什么,却知道指他等好久,他有些暴躁地问谁是细佬,你说谁细?要不要约地方比一下?

 

老板就看着我笑,我在他铺里吃一年多,都不知他有这一种和善笑容。我拍拍男孩肩膀,同他解释,细佬是指弟弟,你想到哪里去了。我嘴里头念弟弟两字的时候温情上头,像是喝某一种米酒,甜味在舌尖漫游,还要人晕晕沉沉。他双手接西米露的姿势好乖,两手伸出去,再慢慢捧回来,他手腕跟手指都好看,看得我都好想吃他碗里菠萝。他说他是来这里找朋友玩散散心,确实不太能听懂,还喊老板多担待。

 

我问他名字,他就如实地讲,我一开始以为他瞎编。因为其中一个字男仔用得很少,我依稀记得斜玉旁都有珠玉意思,就是好值钱的宝贝。我小学老师拿珍举例,高中老师则拿璟来举例,我当时还想高中老师好有水平。我思想起飞,还是低头在搜索引擎搜索,谁知第一个出来火影的野原琳,我以前同学都好喜欢她,天天说想娶。他又凑过来看我手机,离得太近,少年郎火气要烧到我,我抓紧推开他。

 

我看见他就胃里叫嚣,怀疑自己根本是看多了黄秋生电影,来这里原本就是为了找八仙饭店,吃人肉叉烧包。我托着腮等他吃完,问他吃不吃晚饭,他没听清,老板重复我的话,说你食咗饭未?他说没吃呢。听得我腾地要冒火气,哪个讲这崽子听不懂粤语?


但直起腰板看着他小小脑袋又发不了火,我于是说,走,哥带你吃这条街最犀利的叉烧饭。他雀跃欢呼,我觉得自己都好像慈善家。但慈善家磊落,我则根本不怀好意。完全没在想这位小靓仔找朋友散心,为什么喊我请他吃冰吃饭。干!当时他也没安好心。

 

吃完饭百无聊赖,去网吧解闷,他递身份证我才瞟见他真实年龄,还发现他说的名字是真的。看他什么都好幼,原来都已成年,我因此莫名快乐,拿猴子大杀四方faker,念得是大圣来也,心里藏着如意金箍棒。他属多动类型,玩腻便看别人,看我一套流畅操作,在一旁擂鼓助威,搞得我自己都无比兴奋,好像为爱冲阵杀敌的大将军。

 

之后好几天我都同他在玩,我去催债写大红字,他在人家门口搞涂鸦,画辛普森一家。搞得人家门口几反差,欠债还钱的大红字旁边辛普森太太的紫头发都好高。我很替这一家人不值,也替辛普森一家不值,喊他小王八蛋,他反口咬我是大王八蛋,我十分如意,说父子局也行,他气到踢我,又快速流窜。

 

路上遇到有人放风筝,旁边还有算命摊,我和他都好闲,临时决定先放风筝再算命。这天天气不错,我和他牵着蜘蛛侠图案的风筝在广场疯跑,场面温馨如父子局,大王八蛋推小王八蛋一把,小王八蛋迅速回击,地面战场要比祥和在风里飞着的蜘蛛侠情势危急。还好他可以伪装未成年人,因此在一群小孩堆里我们跑得也很愉快。风筝坠地,我低头去看,又看到我和他影子叠在一起,姿态好缠绵。算命时大师讲了一堆,最后很讨好地对我们说花开富贵,前程锦绣。我问他为什么要给我俩各说一遍,他很玄妙地摇头,说两地富贵各有锦绣。

 

我听到很烦,打断他,随便给钱,又钳着小鬼走人。他被我挟持一路上有很多情感,一会儿说差佬来了我替你挡枪,一会儿又说我想做个好人,我听他台词众生相,讲他粤语好烂,他客气回应说我的粤语仍然有海蛎子味。我凑他耳边讲我都好中意你,又问他这句话是什么味,他想了半天把我往超市里拽。

 

我好喜欢和他逛超市,我异想天开,想象力过人,能在这里体味到茶米油盐,还有天长地久。我穿着黑卫衣,他那天也是,带着红帽,手指头蜷进袖子里,我站在他身后下巴压着他,站在安全套货架面前举棋不定,我都要憋死,我们还在意见不合。我最后放弃抵抗,随便他挑选,他就真拿菠萝味,我捏他脸同他说又不是选水果糖。他忽然抬起头拿他的眼看我,操的,他从哪个天神那里抢来这一双眼睛,我得死在这里头。

 

我们俩在超市堂而皇之买了装备,挑选战地,准备投放,酒店的人看我眼神都好奇怪,直至他拿出身份证才稍有好转,我都疑心这些人要报警,而我的小鬼则拿着我的免死金牌,一想至此,我柔情泛滥,翻涌似海。跌跌撞撞开了房门,同他跌到床上,厮磨着不肯放开,终归要洗澡,可我此刻只想食人。我根本不像人类,我看他被我揽在怀里模样,我便想要生吞他,便要做食人族。他被我吻到无法喘息,像是脱水的鱼类,我怎么知他是这样一种糖水味,好好食,我都要疯。

 

我拉着他一起淋浴,水滴溅在我们身上,我们却似要脱水而亡,他的氧气瓶在我那里,我的栖息地在他那里,我恨我紧紧抱着他还离他这样远。我们两个痴线,哪有人放风筝后还算命,算个屁,我头都要裂。他眼里头生了雾气,我恨不得探进去拨云见日,求一场光风霁月。我很认真看他,其实他有点女相,笑时不笑时都令我心如擂鼓。他也认真看我,夸我原来真的好俊,我说你靓我俊,配你不正好。他要踹我,我笑着躲开。他去拉窗帘,细细的腿似我梦里看海鸟的少年郎,腰线隐没在平角裤,好像太阳照到海岸线,屁股不算很劲,也未翘到没边。但我今天入住精神病院,病名是他的名字,他但凡看我,都要波浪滔天。

 

他第一次和男仔做,我也是,我们好笨拙,也好快乐。我知这将绝无仅有,因此每一刻都好像世界末日,我吻他眉间痣,因怕天幕崩塌,我含着他喉结,因怕大厦不支。一路携风带雨,在他身上叱咤风云,我执如意金箍棒,他不知是谁,天地灵气,与我势均力敌。

 

终于累瘫,他汗淋淋趴在我胸口画画,我问他是不是在画辛普森太太,他摇头说正在画意文。我问他哪个词,他挠我下巴玩,说我又不识得意文。他始终未说,我则记下来比划,但要等到很久之后我去米兰走秀,才知道那个词语意思。

 

原来好简单,是难忘的人。

 

他闲得很,伸出手往空气上攀,因他手指极好看,我极中意,于是随他玩,我凝神欣赏。他忽然拢了五指,作出扑棱棱飞的鸟翅膀,我也探出手,对上鸟另一只翅膀。这只海鸟从我们的床上起飞,翅膀大小不一,不知飞到哪里去,只有翅膀没有脚。

 

我之前见过他好友,花花绿绿很有特色,不是西装革履灰成一片的人,我见一次便认得。我讲我家乡想喝酒时就拿塑料袋打回来,冰凉又畅快,我在这里食糖水找不到那一份快意。他们很给我面子,说好酷,我笑,头次听人说这件事用酷。我懒洋洋坐着看他练舞,他在练习室跳舞比白炽灯还要亮堂堂,汗水凝着光,精巧如艺术品,或者他本身就是艺术家。唉,不是杨丽萍那种,但也很厉害。

 

我原本很怕离别那天,但后来其实还好,我大包小包帮他拎了很多东西去机场,他要参加一档还算不错的节目,我说我都会在电视机前看,要他好自为之,抓紧发光。他说我又不插电,灯泡啊发什么光?


我在大庭广众前捧住他的脸,吻他一下,说你是星星就要发光。没人关注我俩,这一瞬间于是留存在我记忆深处。他眼底有光,一眨就掉我手背。说了声再见,转头和朋友走了。他去的方向开了大灯,我不知道灯光从何而来,眼看他离我而去。他攥紧了手,我的心脏因此疼痛。

 

我在糖水铺单点了木瓜,吃鲜奶木瓜雪耳,走鲜奶,走雪耳。老板好用心,添了好大一块,还给我雕了花,写一路顺风。我点点头,老板问你去边度啊?我答我遇到真的模特经纪人,还和已是麻豆的师哥确认过一遍,我当年因冲动肄业,和他多年无往来,如今物是人非,倒是可以和气说话。老板又问细佬去边度?

 

我想了下,笑了,说的话好傻气,“去了光里面。”


老板也同我一起笑。

 

糖水铺是有一间。

世间、人间、时间,都是有一间。

 

我们各择一间进罢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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