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卜鬼】远亦近
·《重叠宇宙》番外，请阅读后再食用本篇。
·水平有限，多多担待。
01
化妆间音箱顺不具名歌单播放歌曲，王琳凯坐没坐相，半塌着身靠住椅背做造型，他面前的镜子旁手机正放着当季一部肥皂剧，这部剧收视率平淡如水不温不火，说实在讨论度不高——根据预告，今天正要演到男三号吐露真心被狠狠拒绝的虐心戏码。王琳凯和造型师絮絮叨叨讲话，正讨论鬓角一绺头发是去是留，目光无意往电视剧画面那睨一眼。
男三眼眶通红在暴雨里抱住了女主角，舌尖缠着万万千的歆羡与深情，但千分之一都吐不出一句。揽紧了女主腰的手颤颤地放开，开口吐了两个字说，别走。音箱声放得实在有点大，手机又几乎没声儿，王琳凯其实应该听不到，但他偏偏听着了。男三这一幕演得当真是好，柔情又无望，无意瞥见的人都陪他入戏。
王琳凯笑嘻嘻打了个响指，突然问低着头玩手机的助理，“你觉得卜凡是不是瘦了？”
助理接这份工作几个月，好容易才摸透一点王琳凯脾气。天知道这会儿这位音乐天才又发什么癫，一个对自己八卦头条都半点不在意的人，怎么突然问起毫无关系的一个男艺人瘦没瘦？她以为王琳凯是要和她搭话而已，想都没想立即道，“没啊，不是一直这样吗？”
王琳凯没再回她，他退了视频点开手机某应用，哼着自己新歌，随手给这部剧评了五星。
——女主角腰好细，男三演的还不错，哈哈哈！！
他一番动作造型老师尽收眼底，戏外人不知所以然，也不往心里去，只是转开目光将那一绺难打理的头发剪了。
“那部新电影你真的要试一下呀？”经纪人那头声音挺嘈杂，但也听不出在哪儿，王琳凯先是嗯了一声，又补充说我觉得挺适合我自己的。
经纪人就笑，“是片方先联系我们这边的，说是导演看了你很早之前的电视剧，叫什么晨阳的，说他电影男一号也叫小鬼。那得是多早前的剧，你才演多少镜头？这事也太凑巧了，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！”
原定的男二正值事业上升期，多得是狗仔追追赶赶，也是他倒霉，泡妞不拉窗帘。公司公关又是业内一幕惊天惨案，第二天各大新闻门户将他如罪人一般钉起来列罪状，好似是他诱惑亚当夏娃偷吃了该死的禁果。
于是这部戏男二迟迟还未官宣，还能斡旋，有人倒霉，有人幸运，跌一颗星又可爬起来一位，好现实。
饭局上觥筹交错热热闹闹，这圈子的人情世故如浮世绘徐徐展开，王琳凯侧过头跟导演说话，我之前看一部电视剧，觉得卜凡挺好的。
导演没喝多少，将疑惑目光扔给王琳凯，“普凡？”
王琳凯眉头一皱，拿起手机搜人，指着照片极艰难改口，“我说，这个人，卜凡。”
导演冲他点点头，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，转头又和其他人举起酒杯笑声朗朗。
02
王琳凯戴着口罩来试镜，他甫一下车便看见门口站的热闹的粉丝们，又听到她们惊喜喊自己新昵称，消息本该压得严实点，他有点哭笑不得。他被保镖助理护着往前走，一边笑着回答簇拥住他的粉丝的问题，走到电梯口挥挥手准备和她们道别，抬眼正看见一个人。
好像真是瘦了吧，快瘦回五年前了。
目光一霎就错开，如雷电一闪，惊世又短暂。电梯门阖住，他忽然全身开始紧张起来，他搓了下指尖，冰凉的食指和拇指摩擦，没能生出热。倒是身边助理忽然想起什么，随口冒出一句，“那不是卜凡吗？之前他是和你参加同一档比赛吧？好像真的有点瘦哦。”半晌又感慨出一声。“真人好帅啊。”
王琳凯本来在车上还热热闹闹的，这会儿声倒是小了，“嗯，就还行吧。”
助理本来想反驳，见王琳凯表情又按捺住了，心里头还想好看的人对同类是不是都这么严格，那个人明明就是要人仰望才敢凝神看的人啊。
电梯门开了。
王琳凯大口呼吸新鲜空气。
其实这些年他一直有一种错觉，他压根儿没觉到卜凡离他有多远。他指尖一点就能搜到对方的近况，网络时代的信息像是纵贯世界的铁丝网，裹挟着旧人的新故事到他面前。他闲下来的时候会翻翻对方新硬照，给他的作品评个分，评分大多数时候挺主观的，他还因为某一部剧道具血浆太假给对方的剧点了两星，还给人留一句，加油，peace&love。
但刚刚那一眼实实在在令他察觉到，这五年的时间切实存在在他俩之间。他收集了无数个切片，但没法儿拼出完整那一个。这世界上一天有多少拼图被生产出厂子，又有多少副真的被人拼成完整图画？还有没有可能世界上存在这样一个倒霉蛋，他认真拼了拼图，临了发现居然缺了一片，维纳斯断臂是残缺美，那他这几年间一直碰不到真真正正的卜凡算不算遗憾美？
大概是天佑爱人，天父垂眼时，正望见他离开电梯时一眨眼就消失的泪光。
于是奇迹发生，几天后王琳凯一觉醒来，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一所公寓里。他在屋里转了好几圈，推开其中一间房门，看见床上睡着他拼图的完整版。卜凡睡得很沉，一动也不动，真的很像拼出来的一张图片。
宇宙源于一场奇点大爆炸，以及之后的坍塌、膨胀与其他种种，它的浩渺超过所有人的想象，王琳凯在一本书读到，宇宙之大如果要形容，大约就是你望见一颗视觉上看宛如红豆大小璀璨的星，乘着光速飞船去追逐，至生命尽头那颗红豆星球依然只会如同红豆大小。他与爱人同在宇宙，红豆是红豆，他们是他们。
他一直是令人艳羡的乐天派，看见这段文字，嘱咐明早要吃红豆粥，粥要绵软。他平时不怎么挑食，大部分食物给了就吃，提要吃什么的时候表情还挺认真的。助理还觉得奇怪。
今天他终于捡到他的红豆了。
王琳凯慌了几秒，随即因为空间将他大挪移的不真实感，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。
没有摄像头，没有人群，什么都没有，就只有他俩。是梦不是梦，他都站在这里了，他为什么不能喊醒卜凡问他你为什么瘦了这么多，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利的事情？他其实不是个非常善于普度众生的人，却莫名其妙习惯了观察床上熟睡人的心情变化。虽然时间推移，事物更迭，他仍像是尽职尽早的警报器，卜凡的气压一低就忍不住凑过去问，你怎么啦？
他喊，普凡普凡，起床啦。
以前都是卜凡叫他，但一般喊不醒他，叫早这件事卜凡屡战屡败，零胜。
王琳凯不一样，他像小喇叭，失业了还可以蹲在商场橱窗里里当闹钟售卖。王琳凯喊了半天，甚至凑到对方耳边弹舌，卜凡仍毫无反应，情节恶劣得像是某睡字开头童话故事。
……睡高个，睡美男。
选哪个好听点呢？王琳凯发愁。
喊到后面他有点担心，探手去测对方呼吸，发觉悠长又均匀。又有点气，以为对方故意和自己开玩笑，伸手掐住对方双颊，逼着睡梦中的卜凡嘟起嘴来，猛地看很像一只乖巧的鱼仔。
妈的，嘴颜色好看，想亲。
媒体不是讲他是什么冷峻小生么，媒体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讲实话。
“影帝影帝你睁眼吧，这里就我俩。唉，我宣布你就是这间屋子里最牛逼的男演员行了吧……卜凡你到底想干啥，你再不起我亲你了。”
他说这话其实很突兀，他们分开五年，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租的公寓里。他沉默地吃了一顿卜凡亲手做的散伙饭，菜肴特别丰盛，有鱼有虾有海蛎子，像浪头打在了餐桌上。
散伙饭没什么铺垫，起因特别简单。卜凡给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陪他看电影，那是卜凡参演电影的首映。他看了下自己的空闲时间安排，说不行啊，我得去录音室录音，已经约好了。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很多次了，像齿轮一直对不上痕，磨太多次，磨得生疼，磨得没法再咬合。
你就很难再说，我偏要勉强。
王琳凯每次吃饭都热闹，一顿饭吃的空气比饭多。还喜欢端详评价卜凡吃饭姿态，一会儿说对方喝汤滴水啦，一会儿说卜凡做的排骨没味道啦，一般以被抱在怀里打一顿结束，卜凡边打边训斥，“是不是不打不肯吃饭，是不是欠打？下次还敢不敢不好好吃饭了？！”
力度跟拍气球似的，没拿什么劲儿，王琳凯东倒西歪，最后扎进卜凡腿上侧躺着穷开心，“你这是恼羞成怒，我就说我偏说，我还要发微博，卜凡做排骨贼难吃了！”
卜凡气笑了，“再难吃全世界就你吃，我看啥时候你别吃！”
今天终于好了，散伙饭有排骨。
卜凡给他剥虾，扯掉皮，再拿牙签勾掉虾背上黑线，端端正正给他放碟子里。他当时表现良好，大大方方接过来吃了，咽下去难得不损卜凡几句，还自然地夸奖大厨，好吃。
大厨抽一下唇角，说你得蘸着料碟里吃，你唱歌要吃清淡，我料压着放了。
他听话蘸着吃了，结果咽下去，嗓子眼是苦的。
操，青岛人的人心都黑透了，临了还骗人。
“……好吃。”
卜凡老觉得王琳凯能长高，最后一顿饭依然营养均衡，他琢磨一下还嘱咐，“你今后都别熬夜了，伤身体啊。”
王琳凯手有点抖，险些撂筷子，“别说了。”
“行，那你吃饭吧。”
03
卜凡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，王琳凯正靠着床沿打游戏，听见响动心跳漏了一拍，要和卜凡说话。没想到对方看台灯、看书柜、看窗外，就是不肯看他，他想掰卜凡的脸，刚伸手对方就溜了。
机灵鬼王琳凯想起剧本来，想起对方压根儿看不见自己。
真是太妙了，这是哪个幸运编剧天才想法，第一届急死王琳凯大赛第一名送给他好不好？他当之无愧，他不拿不行。
他窜到冰箱前面，拿出一盒牛奶倒进杯子里，又关上冰箱门。这是剧本上写的第一幕，其实王琳凯也不知道鬼倒牛奶是干啥，就是测试一下，眼前的究竟是卜凡还是男二，过了半天他才听见卜凡冒出一声操真他妈见鬼了。
见个屁鬼啊，这么一惊天大靓仔站在你面前倒牛奶，你倒好呗，啥都看不见。王琳凯气得喝牛奶，太气了，他一整杯都喝完了。
喝完还是生气。
他走到卜凡身边，看对方开了电视在发呆，伸手给卜凡关掉了。又开，又关，直到王琳凯意识到自己二十多岁了，这样做真的很幼稚，终于收手。才安生一会儿，又发现卜凡正在百度什么，还在纸条上写写画画，他凑过去看，发现网页显示是镇鬼符速写。
他拿起来撕掉了。
卜凡愣了一会儿，批评道，“你再这样我就超度你了啊。”
王琳凯不屑，“行啊你超度啊，我看你是超傻好吗？”
卜凡压根听不见他说话，依然絮絮叨叨，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无聊，“我知道你是好鬼，剧本上说你没扶过老奶奶，但也没杀过人，我建议我俩啊约法三章，你过你的，我过我的。”
卜凡在沙发上，王琳凯就坐在他对面的茶几上，一劲儿对着卜凡吐舌头，“不听不听，卜凡念经。”
等卜凡发表完三章约了法，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，王琳凯低头一看表已经凌晨三点整了，他看着卜凡站起来，站在冰箱边拿了两枚鸡蛋，拿了肉拿了菜准备做饭。忍不住翻白眼，站卜凡面前真诚提问，“你半夜吃这么丰盛你还能瘦了，你咋这么能？”
卜凡听不见，菜切块，肉切片，一码归一码，他低头不语认真烹饪的时候，像万千少女的梦中人。王琳凯目光追着卜凡不再说话，任凭记忆将眼前人和五年前给他做营养餐，大言不惭说能让他长高十五厘米的爱人重叠。结果他到头来也没有长高十五厘米，那段时间还长胖了点，还被人挂出来指责自律能力不强。
他拿着这个帖子气冲冲给卜凡看，对方看见以后认认真真注册了个小号，回了一句，觉得这样挺好看的啊，捏着有肉。对方嘲讽他，捏着有肉？怎么你还能捏到王琳凯了？
卜凡伸手去捏王琳凯的脸，对着手机说话，靠意念回帖，“对啊，我不光捏，我还亲呢！”
说完扣着王琳凯后脑勺就凑过去往他脸上狠狠嘬一口。
“我就喜欢他这个样子。”
王琳凯全程局外人一样看着卜凡对着楼主热闹对话。中间被揽过去嘬一口，起先是脸上有一小块红，过了一会儿蔓延了整张脸，红透了。
他想了半天怎么骂卜凡，最终只能琢磨出一句，“你有病啊？”
“那问一下小王医生，我喜欢你算什么病？”卜凡挑眉笑着看他，“‘我喜欢王琳凯我好快乐’病？”
王琳凯易燃易爆炸，害羞没有地方钻，当场炸了，“你快乐个啥，你到底快乐个啥？你不问问我我允许不允许你得这个病？”
“那小王医生允许吗？”卜凡不依不饶，眼睛一直盯着王琳凯，看王琳凯害羞他就开心，可能是他的病情发作了，“还是要治好我？”
“你爱得啥病得啥病，我哪儿能治得了？”王琳凯想去洗个脸，卜凡又在这胡说八道，他这个病肯定没法治了，“你最厉害，就你能，就你得这个病，你专得疑难杂症。”
卜凡揉他耳朵，笑眯眯地低声说话，“你乖啊，我病一辈子，珍藏每个病菌。”
记忆有点扎人，他并不知道卜凡这个病治愈了没有。
卜凡一个人吃饭，他在边上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，实在太困躺沙发上睡了。醒来的时候发现卜凡已经睡熟了，王琳凯怀疑双方有时差，一边是白天一边是夜晚，不然没法儿解释卜凡为什么过起了美国时间。
他坐在卜凡床边百无聊赖放歌，没想到他说话对方半点听不见，歌倒是听得十成十，含含糊糊出声，“你别放歌了大半夜的，我睡会儿。”
王琳凯愣住，随即给卜凡点播一首算你狠。
04
卜凡闲的没事给看不见的王琳凯起外号，他真的是闲的。
“我叫你小哑巴，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品？”
王琳凯坐他旁边气得吹自己的头发，“可别吧，是谁叫我小喇叭？就你起外号还押韵呗，就你以前是个Rapper？”
卜凡给自己倒了杯橙汁，王琳凯把剩下的倒给自己。卜凡愣了一会儿神，挪着步子到窗前去给自己的白鹤芋浇水，王琳凯认得这个花。他以前问卜凡为什么养这个，卜凡乐呵呵回他，这花意味着一帆风顺，听起来吉利，养着是为了保佑王琳凯以后当大歌星，晚会压轴，版权拿到手软。
王琳凯问，那你呢？
卜凡想了下：走花路，以后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。
王琳凯视角看屋外，此刻天幕已暗透，几颗星星碎钻一样洒在天上，路灯幽暗，昏黄的光照出屋外头正在安安静静下着的一场雪。他知道卜凡那边是白天，猜测对方看到的景色大概是漫天的白。
王琳凯在窗花上画了个小恶魔，尾巴画得歪了，皱眉擦掉打算重新画。没想到卜凡看见后笑了起来，他低头看小恶魔的神情很温柔，眼睫都垂下来，好像正望着谁的脸。见小恶魔被擦掉，卜凡又画了个搞怪的表情，王琳凯就也跟着笑。
“你会写剧本吗？”卜凡又问。
不会，谢谢，你自己写吧。王琳凯揪花叶子，代替他摇头。
“你又调皮。”卜凡已经习惯了和王琳凯倾诉，这段时间王琳凯陆陆续续了解到卜凡近几年状况，还听到什么圆形社交论，“小哑巴你知道王琳凯吗？”
五年了，王琳凯心一揪，听见自己名字从对方嘴里头吐出来，没忍住一下子眼眶都烫了。
“我其实不是个编剧，我是个很倒霉的艺人，我最近一部新戏是和我前任一起演的，他是个唱歌的。特别专注创作那种，最近红了三四首新歌了，弄不好将来也是要成为青少年们童年回忆的。也不知道突然要搞这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东西，要过来演戏，演戏就算了还要演文艺片，文艺片才多少人看呢？”
王琳凯鼻酸，拿着花摇头，“别讲了，别讲了。”
“你要是没听过他，我再给你说一下？他……怎么讲，就是很有名的歌手，正经个人演唱会全国巡演，什么学生的晚会不管是初中大学都要唱他的歌的。”
王琳凯问，那你听吗？
“他新专辑我都喜欢，你知道吗，我还偷偷去过他的演唱会，缩角落里只能看大屏幕，怎么说呢，就有点傻傻逼逼吧。人得往前看，我也得不回头地一直走一直走，直到走出我自己的路来，可我老想回头带走他。”
“带到哪儿去，远吗？”王琳凯吸了口气。
“我以前看见他的时候，只想抱着他，把他锁在我怀里头，他个子不高，我一低头下巴就能挨着他头顶。”卜凡随手在空气里比了下王琳凯个子，比得还挺准，“后来我发现我也希望他能从我怀里头钻出去，去更大的地方，被更多人喜欢。我也应该这样，我年龄在那，越早努力就越容易被人接纳喜欢，我才能站在更高的地方看着他。”
“……”
“和你说个秘密。”卜凡望着窗外，笑意布满眼底，“我得了疑难杂症，病名特别奇怪，叫做——”
王琳凯咬着嘴，要笑不笑地说，“‘我喜欢王琳凯我好快乐’病。”
“……‘我喜欢王琳凯开开心心‘病。”
卜凡说，“治疗方法是王琳凯得开心。”
“小哑巴，你会不会也知道什么是难过？”
我知道。
因为我现在就难过。
05
这部电影快结束了，王琳凯隐约感觉到。
这样的日子就快要没了，王琳凯作为乐观主义者，再乐观也明白，再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只剩下他们俩的空间了。他特别生气又无力于卜凡压根看不见自己，他看着卜凡的生活，却半点也不能参与其中，他什么都能拿，唯独碰不到卜凡。
这究竟是恩赐还是折磨？
这一天他站在冰箱前，卜凡要拿啤酒，不小心碰到他的肩。王琳凯心头掀起轩然大波，他不知道自己该踹卜凡一脚还是去抱紧他，酷盖变成了胆小鬼，他什么都不敢做，什么都怕。
怕卜凡病好了。
卜凡睡着了，他坐在床边许久，像是和自己打仗，最后不知道谁赢了。王琳凯突然钻进卜凡的被子里死死抱紧了他，对方被他弄醒，朦朦胧胧问，“你怎么了？做鬼也会孤独吗？”
会啊，我天天都能看见你，可我为什么这么想念你？
王琳凯抓起卜凡的手狠狠咬了一口，对方随即陷入了漫长的沉默，他压根没预料到卜凡会掉眼泪，他握着卜凡的手腕，对方的脉搏在他掌心一跳一跳。
他听见卜凡问，是你吗？
“是小王医生，我来加重你的病情，你可千万别病愈。”
卜凡的眼泪滴在他的脖颈，又落在枕边，对方应该压根看不见自己，却精确找到他左眉前端那一颗小小的痣，又轻轻吻上去。王琳凯想起卜凡有天和他说，你左眉的痣是好意头，主富贵，你以后的路一定特别顺利。王琳凯问那你呢，卜凡嘚瑟地笑一下，我耳朵旁有拴马桩，也不坏，以后也会顺顺利利的。
我俩一起，走花路。
王琳凯抱紧了卜凡，他们双手彼此在对方身上摸索，以为时间过去了那么久，总是要有些不同。可记忆和习惯当真是可怕，他们发现，对方身上每一寸都有自己留下的烙印。
我这样想念你，想你得的病，想我自己也得了这样的病，我病得颠三倒四，病得难以痊愈。
我的药在哪里？又或许你就是医我的药。
卜凡颤抖着声音问，“人一生究竟有多少的机会和运气？”
王琳凯说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你那边天上有多少星星？我这边太阳离开了云层，白昼透过你，光风霁月，这么好的天气，正适合重新来过。
“但我给你第二次机会。”
06
“我愿意啊。”
“行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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